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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五、家中的迪士尼

月蟲想要研究錄音的目標是「竊聽」以蒐集證據,然後報導整個鎮和鏢哥有關的史萊姆問題、夜牝問題,導正幫派、社運主導的傳媒的論述。這種做法,在我過去的世界中有法律與道德上的問題,所謂的違法監聽與隱私權的問題是也。

不過在這個世界中我並不反對月蟲的目標。因為首先,這個世界並沒有真正有效竊聽的手段,而這個社會面對的問題之大,民間報導者自己的蒐集證據的活動相對之下是比較輕的問題。第二,我已經知道這個社會至少在鎮上的治安局並不值得信任,因此如果要不以暴力,而是試圖在體制內處理這個問題,那我們只能自己蒐集證據,然後想辦法透過其他管道追訴鏢哥等人。

另一方面,我也無法否認,雖然過程中有無數的技術困難,和月蟲研究錄音非常快樂,來這個世界中第一次有挑戰困難的技術,並朝向基本上還是正義的目標努力的機會。

這個世界中透過魔法錄音非常困難,錄音需要魔具的主要理由,是魔法的主觀性。魔具經由標準化與複製無數的標本克服這個困難,但因此也需要巨大而無法隱藏的機具。我之所以有可能突破這個困難,是因為我有能力把自己的隨著魔力不斷強化的運算能力切割成個別的部分,並類似程式一樣的編輯。實際上,如果沒有這個能力以保全我類似人類的核心意識的話,我現在可能就已經消散在無限的資訊之海中了。

因此我有辦法特別切出一塊「錄音程式」以達成錄音需要的客觀性與一致性。不過這還是需要無數的調整,最重要的是要和目前這個世界使用的魔具相容,單純能錄音是不夠的。

月蟲因此提供了很多技術指導,他說明了錄音的原理,並且不斷地重覆唱歌與錄音,讓我有辦法測試以確保一致性。不過這個過程中還是碰到了瓶頸,有兩三天我們不管怎麼錄音,都要無法和錄音魔具的錄製的聲音一致。

月蟲雖然很有耐心,不過還是停下來和我開始討論。

「一定是有那個環節弄錯了,在弄清楚那邊出問題之前,再重覆下去也沒有用。」月蟲說。

「錯誤應該不會是我在錄音上操作有錯,我只要意識運作一次後,就可以做出完全一樣的運作。」

「問題應該還是出在錄音時的問題,明明錄音的模式就是一樣,但是結果就是和錄音魔具錄的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我目前也是透過你的知覺在聽聲音,因此很難擺脫你的主觀性,因此就算我要校正,也是透過你的知覺來校正,而因為知覺有主觀性,和錄音機械不容易達到一致。」

「可能是這樣,那這有什麼解決方式呢?」

「這個應該有辦法,你把窗戶打開,喝杯茶吧」我說。

月蟲打開窗戶後,我讓四隻松鼠、一隻烏鴉、兩隻麻雀飛進來。我打算演出迪士尼動畫中對動物唱歌的橋段,啊,再加一隻狗好了。

幾分鐘後,我讓一隻街狗來敲門了,月蟲先在門外用水渠打水幫他洗一下澡,再用控制溫度與氣流的複合魔法烘乾後再讓他進門。

然後我再花了半小時,在大白天調了一隻貓頭鷹過來,這種卡通場景沒有貓頭鷹就沒意思了。

「如果我們可以透過許多不同的動物的知覺來校正的話,一方面可以平衡個人感知的主觀性,另一方面可以校正很多人類感知很容易忽略的部分。」我說。

「這看起來很滑稽,不過值得一試。」

然後迪士尼公主月蟲的演唱會就開始了,我讓所有的動物都就定位,開始比對各種動物的感知開始校正錄音。月蟲選的歌和之前都不一樣,是很古老的曲子,甚至使用的語言都不是目前這個世界的通用語,這是一首語言尚未完全解譯的誦唱,很神奇的是,雖然每一種動物的感知都有無法化約的差異,但這段誦唱共通產生了一種「敬畏」的感覺。

然後我的調整測試一次後就成功了。

「這段誦唱是什麼?」我驚訝地問。

「我只是想到,如果要用動物來協助調音的話,在一些古老的誦唱傳統中,在魔法還沒有精鍊的意志操作形式前,人們的語言據說混雜了魔法使用的意志語言的元素,因此可以呼喚動物,與自然共鳴。我過去因為自己的身心狀況不好,研究了一些治療自己的旁門左道,因此也研究了幾首這種誦唱。

這段誦唱的意義並不完全清楚,也有人認為可能不是最初的誦唱,而是千年前某些人試著用某些元初語言要素自己創作的段落。大致上的意義是感嘆『退轉』這一個巨大災難的來臨,並為某些不明的罪惡悔過。但是和動物有些共鳴的影響的,大概不是誦唱本身的意義,而是其中一些特殊的音素的順序。」月蟲回答。

我或許第一個接觸到的,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博學的人之一……命運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我也有許多月蟲沒有的能力,一般來說錄音需要人施法,因此月蟲就算能夠不靠魔具錄音,也需要自己在場施法,這雖然可以在聊天時偷偷施法套話錄音,但還不能算是真正有效的竊錄。而我把能我所控制的魔法結晶的碎片,利用魔石塑形的法術不著痕跡地嵌進一般的魔石中,這時我就能夠利用魔石自動發動錄音。而且我還可以將錄音的內容同步在任何地方轉錄到其他魔石上,這樣的有效性已經和我過去所在的世界中的竊聽技術沒有差別了。

之後月蟲就開始他的「送禮之旅」了,他的劇本是裝成無心政治,只是想要在鎮上開個魔石藝品店,因為之前惹上了不少麻煩,因此和鎮上的各要人送禮打招呼。送的禮當然就是自製的魔石藝品,而每一個小藝品,都是我的耳目,而且我能夠透過魔石藝品把聽到的東西錄到其他和現有的專業魔具完全相容的魔石上存證。月蟲這時看起來就完全像是一個無心正經事,只想安定下來做小生意,四處低頭的小人物。不過也因為這樣,鏢哥、鎮長、治安局以及各保皇黨與幫派的大小據點都很高興地收下了他的漂亮禮品。

而我也讓一部分的烏鴉與老鼠配戴了同樣的錄音機制,跟隨所有可疑的人事物。但是,就算是這樣監看機制,也只能掌握人類社會的極小部分,與其說我能夠監看這個社會,不如說我有觸角能伸到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而要怎麼使用觸角,只能靠直覺和其他線索。

或許我把全力都用在監看上,是能夠監視一個鎮的一切吧,但我完全不打算這樣做。一個必須靠我無視不刻監視,才能確保公正的社會就是最不公正的社會,而反而正是這樣的社會不值得我保護,特別是,目前這個社會的人民並不是沒有選擇,我已經知道了這個社會中,還是有一小群認真要處理問題的人,問題是社會只把任何努力當成理所當然不加感恩,而反而對破壞者歌功頌德。

月蟲之後和一大堆動物窩在房內,開始非常繁複的寫作。就我來說,我確知了真相後,並沒有多少興趣說服他人,這個世界的人類並不是我的同胞,我並不喜歡我看到的這些人。而沒看到真相、判斷錯誤,簡單的說就是「無知」,並不是沒有道德責任的事。人不應當等待他人給你所有的真相,而就算沒有足夠的資訊,常理與經驗也能指引方向。自掘墳墓後再怪他人沒有告訴他真相的人並不值得同情。

不過對月蟲來說,這些人還是他的同胞,因此雖然知道真相簡單,說服別人相信事實來得困難,他還是必須努力彙整資料,這其實是比單純的施展力量困難許多的工作,只要有心,我目前的力量已經可以輕鬆地毀掉這整個鎮了,我有無數的生物可在各個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動攻擊,還不必用到我的大量魔力,只要讓老鼠在各個地方放火破壞,讓史萊姆大量生長,讓各種魔物移向這個鎮最終讓人類難以居住。甚至就算只有烏鴉我也可以讓戶外變成希區考克式的恐怖電影,破壞與毀滅是極為簡單的。但月蟲要報告這個鎮的問題,並試圖說服人民做出正確的判斷,則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仍然這樣努力著。

我除了幫忙錄音之外,對於寫報告這件事其實幫不上什麼忙。我缺乏月蟲的熱心,也缺乏和同理這個世界的人類的能力。而論理與邏輯方面月蟲大概不在我之下。我能夠將自己的意識組織成邏輯運算單元,但我的人類靈魂核心在面對人類事物時的論理能力,也只是會比「不明事理」的人來得好一點而已,而面對月蟲這種人,我可能還不一定勝得過他。

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是幫忙他調整身體,讓他可以長久工作。我也讓松鼠和烏鴉幫他採些莓果,這不只是補充營養,而還是讓他開心。狗兒幫他拿紙筆,烏兒帶給他莓果和麵包,貓陪著他睡覺,而貓頭鷹在屋外巡視,俯衝向打算來騷擾他的人,趕跑不速之客。

這真的滿像迪士尼電影的,只是希望能夠和電影一樣,最後「公主」總會有個好結局。